时光里的芒市丨涩梨记:一口秋味,半生母爱
开栏语

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命脉,文艺是时代的号角。为弘扬时代主旋律,传播社会正能量,芒市文联推出“时光里的芒市”专栏,旨在号召广大文艺工作者吹响文艺号角,凝聚奋进力量,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,推出更多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的优秀作品,充分反映德宏芒市取得的辉煌成就。本期推出《涩梨记:一口秋味,半生母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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涩梨记:一口秋味,半生母爱

文/唐左弟

记忆中,中秋的月光总是裹着涩梨香的,像被秋露浸过的素纱,轻轻覆在童年的篱笆窗上。小时候,家里穷,国庆与中秋叠至的时节,餐桌上的水果寥寥,唯有涩梨是不变的主角。老家的房前屋后,都是母亲种下的涩梨树,秋风下,老梨树早早沉不住气,枝桠垂得快触到路面,青黄相间的涩梨缀在上面,像串起了半树没熟透的秋。晨起,透过房间的篱笆缝,总能看到房前的梨树上,轻薄的蒙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,秋风轻轻蹭过,霜花簌簌落,宛若裁了一帧天然的水墨画。我总顾不上胃里的凉,摘了梨就往嘴里送 ,涩意先顺着舌尖漫开,再慢悠悠往喉咙里钻,像含了颗裹着秋凉的霜珠,却又在唇齿尾端,悄悄留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与酸甜,勾着人明知会涩,还想再咬一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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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源:三农观察

我的家乡——芒市五岔路乡,年平均气温17℃,最高海拔1850米,最低海拔800米,降雨量1300—1600毫米。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让涩梨有了独有的“五岔路味道”,较之德宏其他地方的涩梨,除了酸涩更添了些脆甜。每年国庆前后,稻穗垂着金穗子在田里晃荡时,母亲就会挎着竹篮带我们去摘涩梨。她身形纤瘦,攀援树枝时却像衔枝的雀儿,灵巧得让枝叶都跟着轻颤,摘梨的手一伸一收间,满树的梨便都入了筐,只留晃动的枝丫,倔强地摇着空落落的秋。我们跟在后面捡落在地上的梨,偶尔偷偷啃一口,涩得直皱眉,母亲就笑着拍掉我手上的梨屑:“傻丫头,这梨要等‘养’过才甜。”

母亲的 “养” 梨之法,是家乡人传了几代的智慧。谷仓里的新谷刚收进来,还带着阳光的干爽气,母亲会在谷堆角落扒出一个浅坑,把选好的涩梨一个个裹上软纸,轻轻埋进稻谷里。稻谷的暖意在梨皮外慢慢渗着,像给梨盖了层温厚的被子。我总爱蹲在谷仓口看,母亲就会揉揉我的头:“等过段时间,摆蔫点,梨才会更甜”。母亲还会把梨埋进稻草堆里,待冬天我与小伙伴们结伴放牛时,就可以从稻草堆中拿出来解馋。当然,泡梨也是母亲的绝手好活,她将涩梨码在洗的透亮的瓮罐里,倒满凉白开,放点冰糖,然后封上瓮口,泡上个把月,梨肉就变得半透明,捞出来咬一口,脆甜里裹着淡淡的香,涩味早被泡得无影无踪。到了春节,这泡梨便是邻里间待客的佳品。若是赶着尝鲜,也有更率真的吃法——去皮切块,蘸上盐巴、红辣椒面与白糖,或是再放上点涮涮辣浅浅腌一腌,那酸辣甜脆在口中炸开的滋味,像是把整个家乡的山风与烈日都含进了嘴里,那份酣畅淋漓,只有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人,才真正懂得。

如果说泡梨是母亲的“绝活”,那就不得不说她的梨脯大招了,削皮去核后切成薄片,摊在簸箕上反复晾晒,直到水分散尽,成了柔韧的果脯。果脯一成,母亲的大襟衣兜便就藏了魔法, 每当我们嚷着嘴馋时,她便会从兜里摸出几片,果脯裹着淡淡的烟草香,那是衣兜里果脯与草烟包长期碰撞的痕迹,果脯的褶皱像极了母亲额头的细纹,每一道都裹着化不开的疼惜,把爱装得满满当当。

冬天冷的时候,母亲就会从谷堆里挖出埋着的涩梨。梨皮有些发皱,像老人眼角的纹路,可剥开皮,果肉却依然多汁脆口,带着稻谷的清香。我捧着梨坐在火塘边,母亲在一旁纳布鞋底,针线穿过布料的轻响里,火光映着她的侧脸,暖得让人挪不开眼,我把脚丫抵在火塘边烘着,听她絮絮叨叨说些家常,日子慢得像塘里袅袅升起的暖烟,把岁月都烘得绵软。

如今,我吃过的水果越来越多,超市里的梨也又大又甜,我却依然唯爱家乡涩梨的涩香。今年国庆带孩子回家,母亲早早约了父亲去摘梨。她的脊背早被岁月压弯,再无当年攀树的灵巧,老梨树的枝丫也添了许多枯纹。我劝她别上树,用摘果工具够几个就好,母亲却执意要爬:“高处的梨晒得最足,涩里藏的甜才最透。”我想自己爬,却被她紧紧攥住手腕:“树滑,摔着咋办?”。或许,在她眼里,三十多岁的我,依旧是当年那个吃梨会凉着胃的小丫头。看着满筐的梨,我轻咬一口,熟悉的酸甜漫过舌尖,眼眶却突然发热,老家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,母亲的发间也落满了霜,可她的爱,却从未减过分毫。

后来才懂,涩梨的涩,从来都不是真的涩,是母亲用稻谷的暖、白糖的甜、时光的柔,把秋的涩酿成了爱的甜,藏在家乡的岁月里,每当想起,就像又坐在火塘边,啃着涩梨,烘着脚丫,听母亲絮叨着家常......月光依旧,梨香如故,暖得人心尖发颤。





作者简介


唐左弟,女,汉族,1990年9月生,芒市五岔路乡弯丹勐广小组人,现任教于芒市五岔路乡中心校,高级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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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唐左弟

责编:石喃喃  虞有琪

审核:张崇喜  们文杰